(二十八)
「都准备妥当了,枪手会从你的九点钟方向开枪,」翔轻松地说道:「真枪
实弹,但是子弹没有填装火药。」
「……会痛吗?」
翔白了他一眼。
三六大笑。
「之后我们会立刻送你到事先关照好的B医院,没有人会知道你受伤的真实
状况,当然,对手只会联想成我们不愿泄漏你重伤的事实,一定想不到……」
「医院里有没有帮我准备『特别看护』?」三六满脸笑意地打断翔的话,眨
了眨眼。
「……要不要我帮你找小姐?」翔的表情变得严肃,正色道:「正经点!现
在是关键时刻,输赢可以说就此一举了,之后,想怎样就怎样,但是现在给我认
真点!」
三六耸耸肩,勉强挤出严肃的表情。
「可是,越是重要的事,越要以轻松的态度面对,这样才不会有压力啊。」
三六脸上正经的表情维持不到一分钟,又露出一贯的潇洒笑容。
「你入院之后,你必须指定由我来暂替老大的职务,然后,我会表现出消极
软弱的态势。这时,再由豹哥处处显示出心中不服,甚至让帮里兄弟分裂,这样
一来,对方应该也不会怀疑我们,而察觉出我们真正的目的了。」
「……嗯,阿豹的演技一向不错,去玩女人,说是跟我去砍人,酒店小姐都
能唬烂成是新收的小弟,他老婆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好。」
三六的微笑慢慢敛去,闪烁着精悍的眼神,大步朝会场走去。
为了正式对抗天门与擎天帮而举行的宣示大会,号召了大量弟兄参与,从高
阶干部到看场小弟,宽广的大堂被人群挤的水泄不通。
站在高台上,似乎无意间撤开贴身护卫,没有任何掩饰的良好角度,过多人
员参加造成的混乱状况,三六好像被清楚地画了标靶一样。
红色的圆形靶心就在三六的胸口……
「大家好,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大家都知道,上星期,我们天雷会的
场子被擎天帮那群杂碎给砸了。」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喧嚣。
三六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
「我今天要告诉大家,没有人能够与天雷会作对!任何人都不行,如果有人
想找死,我就会成全他们,让他们死无全尸……」
三六四处搜索的眼光与一对阴沉的目光对上了,与一旁激昂狂热的眼神截然
不同,细窄的双眼内充满了冷静和一股凛冽的杀意……
「碰!」尖锐的枪声在众人的喧闹声中依然清晰。
有人慌忙的趴下身子闪避,有人机警地找寻枪声来源,有人懵然不知所觉。
全场一片混乱。
三六的胸口溅出鲜红的血液,一瞬间染红的上衣。
翔凝视着三六扭曲的表情,不禁赞叹他高明的演技。
「妈的!这小子真会演。」
但是,进一步仔细观察三六中枪的角度与扑倒的姿势。翔突然感到强烈的不
安……
从三六颓然倒地的方向延伸过去,看到一双冷酷的眼神和一头飘逸的长发。
突然间,胸口一疼,眼前一黑,翔失去意识了……
从医院的病床上苏醒,翔慢慢恢复意识。
胸口包裹着纱布,几点深红,轻微的刺痛,伤势出乎意料地轻微。
「空包弹,好像是故意的,但是大哥就不一样了。」
「伤势相当严重,医生说完全要看大哥自己的恢复力了。」
「……」
「……」
翔挣扎起身来,不顾一切地奔向三六的病房。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苦涩的药味。躺上病床上的三六脸色苍白,完全没有
血色。
「还好吗?」
三六听到翔的声音立刻睁开眼睛,「翔……是你吗?我有事要跟你说。」
「……抱歉,我的疏忽,让……」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些,是很重要的事。」
「……说吧。」
「虽然,表面上我好像很坚强,其实我一直都很脆弱,因为我本身的弱,所
以我才需要外在的力量,那不过是骗自己罢了。我不能像你一样,忍受痛苦,随
着痛苦去变得更强,我只是慢慢他妈的虚弱。」
三六的呼吸逐渐急促,眼神也失去光彩。
「甚至,我不敢去面对我的仇恨,我知道我只是害怕会再一次承受相同的痛
苦,所以没有勇气去面对。我天真地以为取得天盟的力量,或许就能报仇了,可
是……」
「现在别说着些……」
「不!听我说……我希望你继承天雷会,帮我拿下天盟,完成我的……我的
遗愿。」
翔轻轻拍着三六的肩膀,「别说傻话了,休息吧,当你恢复的时候,你就是
天盟老大了,我们再一起报仇……我保证。」
三六露出微笑,慢慢闭上双眼。
「医生!无论你用什么方法,给我把三六医好!」翔激动地喊道。
「这是我们的职责,但是我们也不能做出任何保证……」医生苦笑地说道。
「现在老大出事了,要怎么办?」阿豹慢慢走过来,不安地说道。
「按照原定计划!」翔冷静地说道:「去查杀手的身份,我要知道天门和擎
天帮在这件事里的参与状况,以此决定之后的方针。」
「知道了……」
「有新的消息立刻跟我联络,动作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情况越是危急,越要保持冷静。
内心越是哀痛,更要表现出强大。
但是,坚强力量的背后,不能掩饰的焦虑却是相对地庞大。
(三六,天盟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你千万别死啊……)
*** *** *** ***
接到电话的通知,俊凯一脚踢翻了茶几,茶杯、烟灰缸碎了一地……
不知用了多少心思谋画,不知花了多少钱疏通天门与擎天帮,慢慢才营造出
现在有利的局势,在全面掌握情报的难得机会下,居然让翔逃过一劫。
望着眼前的长发男子,俊凯激动地大喊道:「你搞什么鬼!为什么用他妈的
空包弹!」
「因为我爽!」长毛淡淡地回答。
「妈的,你知道你在跟谁讲话吗?我随时能让你死!」
长毛发出一声冷笑,把手提箱甩在地上。手提箱里的装满钞票,几张紫蓝色
的大钞满天飞舞。
「我根本不要你的钱,我只不过要你提供的情报罢了。」
「你说什么?」
「这次我是为我自己干的。」长毛慢慢消失在街道的一端,只剩下冷漠的声
音回荡四周,「就算再多钱,就算无处可归……我不做别人养的狗了。」
点起一根烟,长毛独自漫步在街头,盲目的脚步彷佛没有目的……
「喀啦。」
那熟悉的声音,长毛自懂事之后,不知道听过多少次。
……枪上膛的声音。
长毛没有回头,已经猜到是谁了,好像彼此早就约定好了一样。
「终于来了,动作有点慢……」长毛面对身后的突袭,脸上反而露出罕见的
笑容,「为什么用空包弹……」
「我之前欠你的……下次我会用实弹。」
「你以为还有下次吗?」
长毛笑了。
背后传来扣扳机的清脆声音,「喀!」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好像忘记装子弹了……」
「是吗?」长毛停下的步伐又开始往前走了。
「你打算去那里?天门?擎天帮?」
「……你想要我当你咬人的狗吗?」
「不!我不需要只会吠的废犬,但是,我需要……伙伴。」
「伙伴?哈……哈……哈……」长毛一边大笑,一边继续前进,直到身后翔
的声音完全听不到……